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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新浪网  发布日期: 2001年6月22日
欲上长白雪满山(四)
狡兔

  雪夜月归 

  老刘与小马先行下山,我和Lava紧随其后。此时已过下午四时,怕天黑后迷路,下山不敢再越野了,老老实实地沿着公路下行。走着走着,总可以看到后来的旅行团的团友,一个个气喘如牛。不过,能够坚持已是难能可贵了,要知道,他们可不是来吃苦的。所以一路我看到有落在后面的团友,就鼓励说快到天池了,很近了。谁知道他们上去后,天是不是已经黑了。 

  下山的路还算较好走,看来,上山走野径,下山走公路是比较好的选择,脚不会软,还可以慢慢看苍茫四野,暮云四合。太阳被高峰所挡,下山时已不可见,只能看到一片金黄的光照在对面的山坡上。老刘与小马似乎只是一心下山,对美景无心欣赏,但是我们却不断地停下看看,慢慢地又落在了后面。 

  在阳光无法到达的山阴处,铺地的六角形地砖间有着窄窄的缝隙,缝隙里藏着风吹不走的雪屑,斜斜望去,雪的反光蓝幽幽地,吐着深远的寒意。随着砖形,钩出网一样的六角形蓝影。 

  太阳越来越低,光线终于离开了山坡。风渐渐冷,尽管风衣把全身裹住,羽绒帽把头也暖暖包着,但是呼出的水气,还是在竖起的衣领结了白白的一层霜。 

  当天际出现紫蓝色与橙红色奇妙交融的光线时,太阳已完全落到地平线下了吧。我们驻足赞叹,慢慢地等待光茫一丝又一丝地抽去,橙红渐少而紫蓝渐浓,听见山风刷刷地掠过已成灌木的岳桦枝顶。反正天黑已前已无法赶回杜鹃山庄,何不静静地看看大地如何缓缓地沉入黑暗。这时,我觉得天池之美已不重要,大地之美最是博大精深。 

  四周旷无一人,只有天地与山脉。我执着Lava的手,守候着生命中的美好一瞬,直至天边只余蓝光。 

  下到缆车上站时,缆车已停开,吊椅孤独地挂在绳索上。此时只能够走下去,一直走回山庄。走进桦林,也就走进雪里,雪渐渐厚,早上压雪机的履痕还清晰可辨。我们一人挑一道履痕走,压过的雪较实,靴子好踩一些,省力。寂静的山间,只能听到我们规则的踩雪声,吱吱地响。我打亮手电,但是好像也并不亮,雪的反光性能好极了,雪与林分得十分清楚,用不着人造光源,我又把手电关了。指南针也没有用,只有一条路,走不错。 

  拐过一个弯,银钩一样的下弦月悄然挂在梢上。哦,今天是大年初三,月钩上还闪亮着两颗星,极明亮。可惜,我对星完全没有知识,说不出它们的名字,只是月与星在天空中洒着银光,洒在雪上,如我们的归程中的路灯。 

  这时,只听到后面传来呼喊我名字的声音。原来是小梁,不多时,小梁就急匆匆赶上我们。他慢下脚步,说,终于见到你们了。原来,他给后面的团友轮番背摄像机,并扶女团友上顶峰,可是他们上去后就不想下来,他一看天色渐晚,就自己开拔,开始追赶我们。谁知越走天越暗,心里就越没底,总是盘算着狼、熊、熊、狼,于是只好越走越快。直到现在,才缓过一口气来。 

  远处传来发动机声,压雪机上山来接人了。到我们身边时,停了下来,听说大队人马还在山上,压雪机又隆隆继续走远,我等又一步一步踏雪下山。走到运动员村,又走上杜鹃山庄,扑进山庄的玻璃门时,一看钟,已时晚上七点半了。 

  当我们在山庄烧着暖气的暖洋洋餐厅里吃晚餐时,餐厅的经理却在找今天上天池的那两人。原来中午开着雪地摩托送我们上山的骑手是山庄的总经理,他现在正四处询问我们下山了没有。这使我们心里更暖,如果我们有意外留在了雪地里,还有人会记得我们,会去找我们的。并且,因为我们没有坐返程的雪地摩托,又可以退回一半租车费。山上都是些朴素的好人! 

  继续泡了温泉澡堂,好舒服啊,疲劳一洗了之。早上见到的四个广州朋友今天去了上面的温泉,又集结的另外两位广州朋友。他们本来是在飞机上结的伴,不过在二道白河走丢了。听说我们今天果然从天池回来了,他们也跃跃欲试,其中阿卢与阿燕不去,阿梅与阿邓,阿东与阿兴两对决定第二天上天池。我们约好了明天一大早上观景台看日出,那是一个今天下山时我们看好的位置,如果天气好,肯定可以看见太阳喷薄而出。 

  可是,一晚上风吹得可狠了,虽没下雪,但是雪屑被吹得漫天飞舞。 

  风中日出 

  我们连夜租了两辆雪地摩托,说好第二天早上五点四十五分开车。又叫餐厅煮了二十个鸡蛋,作为早餐,不过后来鸡蛋们冻成冰碴子,一个没吃上不提。 

  屋里的电热暖炉把室内烤得温暖象春天,窗前的雪已却在玻璃上勾出了片片花纹。风一夜没停,闹钟叫醒后,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但,只要有千分之一的机会,就不能放弃,反正不上山,也不能睡大觉。约好的六个同伴都及时起来,摩托手也准备停当了。外面天还很暗,看来没有错过日出时间。 

  凌晨时分,或许是最冷的时候,风也巨大,雪在风中不停地掠过。并不是下雪天,只是积雪飞扬。我们分成两伙,分坐两雪橇上,在剧烈的颠簸中飞驰。这点路,把我累坏了:雪橇上没有坐的设施,就一块木板加扶手,坐在上面很不舒服,又无法调整坐姿,腰正好碍在木条上,一会就疼得很,手根本不敢松开片刻,还得紧紧抓住,很快就僵了。这时候风雪与日出都不重要,我只想快点到目的地。 

  上到观景台,也就是岳桦林的生存上限,来的路雪很厚,往上狂风把雪全吹了下山,路上就没有雪了。昨天我就是看中了这个地方,定在此处看日出,下了雪橇,一辆摩托就下山了,因为有四位朋友打算上天池,没法等;一辆就停在路边等我们回程。 

  由于风实在太大,太阳还不知在哪里,我们自然就分成两队,打算回程的小卢、小燕、Lava和我沿着路往下走了大约一百米去避风,风太大,站不稳,总觉得下去一些风会小些;而准备上天池的四位就没舍得下行,就在大风中顶着。Lava一边走一边看哪里雪可以挖雪洞,但是我们没有铲,就说要用小卢的三脚架,但拿出来一看,早冻断了,塑料的东西不禁冻。好,挖不成雪洞了,只好背着风,哆嗦地等着日出。 

  虽然车手穿着军大衣,但是看上去他更冷,不断地跺着脚。 

  我们后来听说,在上面准备上天池的阿梅,这会竟被阵风吹倒,跌进路边的雪沟里。他们在上面避风时,温度低、人又困,就围成一团唱歌,一首接一首,直至把所有的会哼的歌都哼完了,风还是依然狂猛。最后,据说每张脸上都结满了白霜,彼此认不出来。而脚下的雪地,竟被他们踩出一个大坑,瞧这脚跺的。 

  虽然天气很不好,但是朝阳还是如约从天边出来了。云中只见咸蛋黄跳了出来,在桦林梢上渐放光茫,尽管四周还是蓝蓝的一片,但阳光已给东方抹上暖色。我们的梦想实现了,大家都欢呼起来,连车手也开心地说以前没见过长白日出。我们见到了,虽然可能不是最美的,但却是最难的。云彩的颜色不够艳,并且很快,太阳就又躲进了上方云层中。 

  我根本不敢换镜头,随便照了两张。风还是那么烈那么冷,但大家很满足,都是带着笑意踏上回程的路。 

  在雪尘飞扬的雪橇上,转过一片桦林,我突然看见阳光从云层中又钻了出来,照在不远的山上,展现出很辉煌的风景。我急叫停、停,但是只有我听见了我的高呼,前面的摩托手根本没反应。 

  雪橇拉着我们,还是飞一样地穿过茫茫林海,卷起漫天雪雾,绝尘而去。

  摔以继滑 

      长风吹雪,万径人踪灭。
      雪板初登心正怯,雪杖狂挥不歇。 

      溜坡看似轻盈,转弯往往摔停。
      最恨雪中爬起,三番五次才行。
            ——调寄“清平乐” 

  上长白,不滑雪简直是暴殄天物,人少,雪厚,坡好。后来的右脚就放弃了上顶峰看天池,宁可多滑一天雪。 

  我们回到山庄,下一个要做的事就是滑雪去。昨天看别人滑,今天我们也要滑,虽然我一次也没滑过雪,除了溜过旱冰,就是在人造冰上溜过真冰,水平还是很次那种。 

  在长白山,要滑雪没什么难的,租一套雪具,其它的配件如墨镜、滑雪服、手套等等就可要可不要,象我这类穷人是不要的。一套雪具包括一对雪杖、一对雪板(带着一双雪靴,滑时靴与板一卡,就成一体了)。一般人都是先在山庄外的马路上先溜哒一天,再作打算,但是我们没有时间,所以决定跟压雪机上观景台,从那沿公路往下滑。 

  越野是不用想了,胆子再大,也犯不着把左脚折了。 

  穿上雪靴后,在室内活动很笨,只觉地板又滑又硬,每一个人都象学走路的孩子。压雪机上又不知挤了多少滑友,有我们这种散客,也有团队。好不容易挤上去,我面前是一大堆竖着的雪板雪杖,每个滑友又穿得象熊一般,站在上头,辛苦啊。 

  我们的教练没和我们挤车,他弄了根绳子,拴在压雪机后,就拉着绳子滑雪,一边滑一边闪压雪机卷起的雪尘。我在车上看着教练,觉得很象被快艇拖着滑水的选手,一会左倾一会右倾,成 S形前进,潇洒。可怜上山时,我在后面,都快被后仰的滑友压成煎饼了。不知怎么搞的,一根雪杖从我脚下滑下,探进了压雪机的履带里,格格格格地刮着。我眼睁睁地看着,没法用手去拉。还是教练喊停了压雪机,狠狠地骂了几句,重整了棍棍板板的秩序。 

  到了观景台,我们先看教练作了两点说明:第一穿雪板时雪板要横在路上;第二把滑板成内八字就可以减速。这里一众滑友没有一个不是头回吃螃蟹,一个个听得口服心服,三分钟,这一课就上过了,开滑。 

  我很快就把雪靴和雪板扣在一起,开始慢慢地滑,看着别人有的还在折腾雪板,有的未迈步就两腿越岔越开,坐向地下,而不禁沾沾自喜:看来我还是有一点天赋。但是就刚开始洋洋自得时,不知什么原因就摔了一跤,爬了半天也爬不上来。 

  摔倒是没什么,穿得多,雪又厚,不疼。不过,怎么再爬起来就是一个问题,脚上套着一根一米半长的雪板。平时如果摔倒,一般是先换成跪姿,再站起来,可是现在脚上有根长长的雪板,根本没法用跪姿。两根雪板还不时勾勾搭搭,于是用雪杖撑,侧着身变着各种奇怪不自然的姿势,每起来一次都是对自己的挑战。 

  照前滑还是比较好控制,大不了越来越快,问题是直路的尽头总是弯道,看看就要冲进桦林里,雪杖只好乱点,却只能使速度更快。最后,心一横,就地卧倒:东一只雪杖,西一只雪板,自己就睁着眼看着天空的树梢,或眯着眼脸埋在白雪里,久久不愿起来。 

  最后自已都不知道摔了几次,入弯摔,前面有另一只菜鸟,也摔。最后一次,长直道上我收起雪杖,猫着腰飞快地下冲。只见转弯处越来越近,减速不及,但也不想摔了,干脆就冲出雪路,冲上路边的浮雪,直冲了十多米才停了下来。这下心里颇为得意,这浮雪比压雪机压过的雪好滑:软软的,加速度不会太快,雪杖点起来不知深浅,还能在浮雪上划出两道履迹。于是我干脆就不滑马路,就滑浮雪,还乐此不彼地教Lava照此办理。 

  恨只恨雪道太短,很快就滑到了山下的运动员村,时间也至正午,只好怏怏脱下雪板,坐上中巴回杜鹃山庄。

  梦回雪山

  短短的长白行就如此结束了,那么短,那么充实。直到现在,我眼前还是一片茫茫的雪原,雪原上是闪耀银白光泽的岳桦林,林间不时有彩衣的美眉象燕子一样轻盈滑过…… 

  我记得长白的狂风,记得漫天的飞雪,记得散落的火山浮石,记得白雪皑皑的天池,记得金光照耀在山巅,记得雪靴踏进浮雪的沙沙声,记得雪夜的下弦月,记得记得。 

  那天中午,我们就结伴下山,开始了归程。看着吉普车窗外掠过的桦林、松林,看着熟悉的白山站,看着雪道两旁色彩斑斓的广告牌。在长白山的牌坊前,吉普车停了下来,我拿着相机给小卢小燕他们留影,记住了这冰天雪地的一刹。他们要我们也照一张,我说,不,我从不照纪念照的。可是,现在,在电脑前,我后悔了,该照一张的,贴在这里:在长白两个大字下,Lava和我灿烂的笑容,映衬着深厚的白雪…… 
 
  后记

  回到二道白河,大伙另租了一辆车,直奔敦化,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乘火车到了吉林市,不冻的松花江,没有雾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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