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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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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
一、飞向海南
第一次乘坐飞机，第一次走进远离大陆的这个热带海岛，又第一次走进了山水如画的桂林漓江。但好几个第一次，却没有想象中来得那么新奇。不知道是否年龄的缘故，抑或通讯与宣传的过剩，造成了未至先知的原因？
不过无论海南和桂林，风景仍然是漂亮的。海南岛，现在叫海南省，我们来的时候恰逢到处张挂着海南建省并设为经济特区20周年的庆贺条幅。在我眼里，海南和以前走过的其他省份最明显的不同，这里空气特别清新，天特别蓝，海水特别清澈，因为是完整的岛屿，海岸线也特别的长，乘车转来转去，随处可以看到美丽的海湾。
很多时间都是奔波在路上的，但是眼睛并不感觉疲倦和乏味，相反，几乎随便一个地方都可以养眼。路面一直高出路两边很多，一眼望去田野十分开阔，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热带植被，大片大片的水稻田，村落是稀疏的，水田里耕作的农人和牛，也是稀疏的。在我以前的游走经历中，不管是城市，乡村，人群，车辆，一切都是稠密，拥挤，所以在海南，这人、这牛、这村落的开阔稀疏也显得珍贵。
反过来想，景色再美丽，是否也会因为人群的密集而逊色？我们总是不喜欢过多的人群，事实上，我们偏偏又从辽远的地方赶来，加入了这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群，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其实正是我们这些远方而来的游客，扰攘了原本寂静的海岸，打扰了这里本来生活悠然的居民。这就是旅游的实质。
那些耕作的人，据说大多是土著少数民族，文化知识缺乏且经济贫穷。不知道他们有否羡慕一批又一批来自远方闹市的游客，但游客与他们无法比拟的，却是可以享受这大片天然的绿色，如走进天然的氧吧，以及耕作时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悠然自得吧。
在景区，也有很多他们的同乡，有的摆摊卖货，或服务于旅游单位，不断向来客兜售着当地的天然风光以及土特产，加入了贸易的行列。那些人即使仅仅是看上去，也已经不再悠闲了。
有同行的伙伴失望地说，海南除了晒死人也没有别的啊，照在相上和青岛的背景差不了多少。我私下却想，如果将来有条件一定迁居至此。海南的海水特别的清澈，没有接受过工业化的污染，能见度可达10-15米。海水的触感也是温中透凉，而不似北方的海水冰冷入骨。所有的沙滩上，沙子都细如筛过的面粉，踩上去柔软绵细，太阳一晒便热了，中午的时候有些烫脚。海南的树也比北方的树漂亮，大都以棕榈科为主，椰子、芭蕉等随处可见，每一处海滩都有或密或疏的椰林做背景，而椰子这种只在热带以及极少的亚热带生长的植物，树干挺拔孤峭，树叶硕大招展，向四下招展延伸，看上去十分潇洒。至于拍照，原本是旅游的节目，而不是目的，旅游为的是感受当地的自然风光或者地貌人文，绝不仅仅为了拍照片。但无论游客或者导游，却普遍有拍照高于一切的观念，这真是本末倒置了。
海南每一处的海滩都是令人流连忘返的，每到一处我们便脱了鞋子，赤脚走过沙滩，走到海浪的边缘，任由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扑打而来，湿了鞋子，湿了短裤的裤脚。正午时34度的高温却不觉得特别炎热，可能是空气含氧量高，而且海边有风的原因吧。
我喜欢选那人少的海滩，一个人，撑起伞，坐在伞下倾听海潮的声音，咣荡——哗，撤回去，又回来，咣荡——哗，再撤回去，无休无止，无边无际。打开手机，录下海浪的声音，回给远方发来短信问候的朋友，一起倾听海浪的声音：咣荡——哗——咣荡——哗——
二、美景中的不和谐音
在海南，也像在别的任何地方一样，会遇见煞风景的人。海南作为全国以发展旅游业为主的省份之一，很多地方真的亟需改善。首先是导游，对于已经在票内的景点，像亚洲博鳌论坛会址、天涯海角、五指山、万泉河、东山再起等，介绍时往往粗略，而解说特别热心、反复推荐的，往往是主票之外的一些景点，像什么人妖表演了、浪漫天涯（世界小姐选美成员的表演节目）了等，都需要额外购买门票且价格昂贵。因为感觉飞来一趟不容易，下一次来不知道又将是何年何月，所以选择了台湾风情区、黎族苗寨、鹿回头三处以自然风光为主的景点，但看过之后均非常失望，感觉物非所值，后来才知是票价被导游暗自抬升了一倍多。
第二个令人遗憾之处是强迫性拍照。很多景区，凭空设置一道花门或者吊桥，设在必经之路，你一走上前去左右两个身穿少数民族服装的人分别架起你的胳膊，并提醒抬头前视，一瞬间，景点的摄影师已未经你的同意拍摄出合影照片并立马清洗出来，放大到大32开书本的大小，10元钱。第一次遇到，买就买了吧，反正也是拍的景点，第二次，第三次，第十次，第二十次……到后来躲不胜躲，也烦不胜烦。在黎族苗寨那次最可笑，跨过一段小桥时两边又有少数民族同胞来拉胳膊，看看前面没有摄影师啊，正莫名其妙，忽然发现前面巨大的树桩里与人等高的地方竟挖了一个四方小洞，里面暗藏着一个黑色的相机正对准这里……竟然是隐蔽进行了，然后又来推销照片，摆手说不要他们是不放过的，一再的劝说，一再的拉住不放，那种不快简直是无法形容……
蝴蝶谷古木参天，幽深如金庸笔下的绝情谷，黎族苗寨风情窈然，异族女子眼风宛转，但是，后来的后来，我们进入每一个景色都有点警惕了，信不过这些看起来热情有加的当地人。
但最令人不爽的还不是以上这些。有那么三两处，其中一处也是在黎族苗寨，沿着景点的路线走，到达一个三面敞开的凉棚，景区的导游说：这里有个游戏，完全免费的，玩玩吧。同行游人已经不再信任，但棚下的几个和尚和土著主人一再肯定的说，真的免费。这已经是我今年春天第二次外出旅游，上次是带儿子到省内一个自然风光的游乐园，遭遇过一次，大体猜到内幕，便劝止同行的游伴，但后来他们还是经不住这些当地人的劝说，亲自去尝试了。
只见迎面墙上画一个圆盘，跟平时练飞镖的那种圆盘相若，中间写着平安二字，然后一圈一圈画出来，一个十字四分开，每一档里都写着财运之类的占卜语。主人让参与的游客闭上眼睛伸出手掌向前迈，走到尽头，看手掌捂上的是哪个方位什么字迹，然后便有当地土著和三四个和尚拉着他们往旁边一个小屋里走，说是里面给更详细的解释，并继续声称完全免费。后来得知果然与我猜的大同小异，进去坐下后，面前是一张桌，一本功德簿，桌子对面身穿和尚服的中年男子非常殷勤的邀请你填写住址姓名出生年月日，言称你与佛有缘，今后将为你诵经祈福，保佑平安。待填写完毕，指给你看最后的一栏，是请你捐献一个数额，这时再为你翻看以前的记录，少则几百，多则几千。而如果这时拒绝捐献，两边立时站上来两个人按住肩膀，不软不硬的僵持着让人起不了身，如果仍然坚持不掏钱，立马就看到了主人骤变的可怖的脸。而外边的游伴是不允许进来的，且一般也想不到里面是如此光景。这种氛围身临其境会有点恐惧感吧，离家千里万里，而那些和尚或者土著又在说些什么不捐献的话将7月有灾8月有难之类的恶谶，尤其生辰年月已经白纸黑字落在人家纸上了，鬼知道他们能耍出什么把戏。出门在外，一般是破财消灾的心理，于是钱就这样不甘愿的交出去，并且继续助长着他们欺骗后来人的气焰。
这样的作为形同诈骗，令人心理非常不舒服，却堂而皇之地设在景点中。那次在省内遇到时我就没有配合，捐献是一回事，敲诈勒索是另一回事，结果是和尚对我大怒，我也对他大怒。当时我一个同行的伙伴接受了勒索，出来后非常懊恼，外出旅游是为了高兴，这算什么！于是我们要求导游联系当地景区管理人员，将她被诈的钱从那些人手里全部要回，并将她写下的姓名八字也扯下来带走，怕她回家后不安。临走前我郑重奉劝管理人员，应加强治安管理，切勿让这些骗子影响地方形象。管理员解释：租这个景点的是几个湖南人，他们按月交纳租金，说大家的捐款都是自愿的，而法律规定信仰自由，却料想不到真实的情形竟然是这样，今后必定加强管理云云。他当时是为了敷衍我的质询，还是真的加强了管理，离去后我们也就无从得知了。
海南的旅游业是支柱产业，不仅海南，包括在其他任何的景区，此类的活动都如美丽景色上的毒瘤。说到底这些人是我们的华夏同胞，再怎么也只是憎恨而已，但如果国外的游客遇此境地，真不知又会如何评价我们中国人。单个人或单个群体面对外人时，往往代表的就不仅仅是他自己了，而这些生财无道的人们，偏偏处身在一个接触广泛人群的地方，影响自然是非常之差的。
三、走向桂林，走进漓江
在海南的海滩上，每有浪花滚来，轻轻冲刷着我的赤脚和脚下的沙地，很自然就想起台湾的老歌《踏浪》：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地走过来……而当从海口上船，在抵达广西北海的水路上，当我乘着夜色，冒着小雨，站在甲板上借由灯光的指引看黑夜的海上远来的船只，又会自然想起徐志摩的诗句：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这些歌词和诗句并不是平时喜爱的，但相似的情景一旦出现，立马自然地浮上心头，这就是文艺的作用了吧，潜伏在记忆的角落，不知不觉的应和着我们的审美。
列车进入广西，没有到达桂林，一路上先看到了那些几乎等高的，弧线特别柔和的翠绿色山丘，一路连绵不断。在北方，是不见这样秀美的山峦的。桂林的最美，我认为有两处，一处是从桂林乘船到阳朔，所浏览的百里漓江，端的是山清水秀，另一处就是芦笛岩的溶洞了，我形容不出是如何个好法，只能套用一句古诗：造化钟神秀（晚生千年，什么境地都有现成的诗句可以恰当套用，比自己现憋鼓的自然贴切多了），其他的景色可以不看，就像在海南，只要泡在海滩上就可以了，那些其他的地方错过了也不可惜。
漓江的水已经没有书本里描写的那样清澈，但也没有桂林市里池渠中的那样污浊，尤其配上那连绵的柔和秀美的山峦，仍然是一处绝佳的所在，堪称美如画卷吧，至于未曾惊艳，从小学起，已自课本中得知桂林山水如何旖旎，并从大量的图片和影视中事先获得了桂林漓江的印象，而文字和画片往往已经过滤了其中的不足，直至唯美了，所以身临其境时再好也已在预料之中。
但在浏览桂林漓江的半天水路中，还是不免乱想，上天到底是怎样造出这么一段特别的所在来的呢，这么一片区域，这么一段不足百里的水，被上天特别存放在此处，在偌大一个世界上，关山千重，湖海万般，或陡峭险峻，或澎湃横流，但这里的山和水却与众不同，如此清明秀雅，静美安好。青山之外，山形不复如此娟秀，水泊两端，水意不复如此清明。上天造山，造水，造人，真的是有时精心，有是粗略了。
夜宿阳朔，值得一看的是阳朔小镇。小镇最有特色的是建筑，建筑不高，小楼大多高三至五层，色调以奶白为主，间以石青或枣红色块，全是依傍秀丽的山峦峭壁而建，不由让人担心，一旦有山洪或者石崩，这些小楼真是危险了。因为那巨石，有好多就像悬挂在小楼的上方。
街的走向顺着山势蜿蜒。临街多店铺，店铺也大多和其他的城镇相似，只有在西街，才别有一番风味。有即时画像的艺术吧，坐在画师对面，十分钟，便在一件纯白的棉布套头衫上出来你的素描或者漫画头像了。我们看别人的画像，偶尔有画得像的，就笑说你怎么摞上了两个头？沿街前行，不时会遇见背一身管类乐器，边走边吹奏葫芦丝或者清越的箫声的演奏者了，他们自得其乐，好象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好象又不很在乎。街边另有一些艺术吧，里面几个人在认真的搞原创木刻，心无旁骛，而绝无重版，满屋里叮叮当当挂满的手工制品，既可爱，同时价格也高得吓人。还有满是类似北宋古装仕女像的细磁粉盒等物件的铺面，仿古的味道很浓，价格也不贵，想买回几个分送朋友，却因为想到易碎，不便携带而放弃了。还有一些铺面专卖精致裱装的名画山水，全是赝品，价格却不菲，于是只观赏一番离去。
此外最多的就是酒吧和咖啡馆了，里面冷气开得太大，下午的烈日下走进去，还是头皮乍紧。门楣上随笔写着一些客人可以享受的迷人项目，像发呆、聊天、艳遇什么的，实在诱人。
据说这西街是新设为阳朔县的地方上最具特色的商铺街，也是消费最昂贵的地段。我们去的时候是下午，看到的铺面大多生意清淡，而即时画像的价格也放到了最低，据说晚上要高出一倍。在西街，民族的与异域的风情交织融合，华灯一上，其热闹繁华是可以想象的。有些铺面的主人是外国人，而几乎所有的铺面，消费群体也主要是对准外国人。当天晚上我们住到了另一条街上，饭后的时间都用在了补充睡眠上，所以西街的夜景便自愿地错过了。
四、人生风景处处
一路走来，并不只有景色可以记述。在船上，在火车上也各有感慨。就说在火车上，返回的时候全乘的火车，上了长途列车，再怎么，人也无事可做起来。打扑克的人打扑克，我不愿意参与，于是爬上属于自己的顶铺。也是奇怪，一爬上去，似乎扰攘声都落归尘嚣，与我无关了，而耳朵不远处等高的位置有音箱，播放着钢琴的古筝的提琴的曲子，混进一点来自下边的感觉不再剧烈的嘈杂声，竟别有一番风味。仰天躺好，闭上眼睛，那音乐渐渐从嘈杂声中水落石出，有洗耳洗心的功效了。音乐停止的时候，趴起来看清华教授何兆武的《上学记》，正看到战争年代躲飞机轰炸，拿吴晗和清大校长梅贻琦做对比，平日冠冕堂皇的吴晗，躲避轰炸中惊慌失措，连滚带爬，而梅贻琦在此种境地依然是先照顾学生躲避，从容不迫，风度不减平时。这是政客、伪学问家和真正的修身君子最大的不同吧。我们只在课本上学过吴晗的文章，知道建国后吴担任过北京市长并卷进政治斗争，却不知他还有如此耐人寻味的一面，偏偏前期看的另一本书，章伯钧之女章诒和的回忆录，也对吴评价泛泛。历史，真是需要多方位去审视的，否则只在教科书中，便只会得到一些被剪辑的影像了。
因为车身的摇晃，看了几页便眼睛发酸，于是趴在枕头上看下边的乘客，体面男人的秃顶，特殊的角度看去有特殊的观感，女人的胸，高矮不一，偏偏这个角度也有了最佳的审视效果。一笑。
凌晨了，加上感冒，暂时搁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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