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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爱烟雨迷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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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德康
--梅花山印象
久不出门，经不住友人督促，今年暮春去了一趟闽西。
下火车时阴霾已重，连近处的山也墨绿墨绿，黑郁郁的，远山却只有淡淡的剪影，从城里来站在山区的清晨，空气凉得直透肺腑，一下子洗尽整夜路途的疲倦，涤荡常年住在闹市的红尘，精神豁然开朗。
汽车在山区的道路上飞驶，向窗外望去，山峦叠嶂，绿荫覆盖，间或有几株杜鹃开放，原来大红的颜色，在万绿丛中本耀眼夺目，可在漫天飘洒的弥漫细雨中变得粉红，微风摇曳下颜色忽深忽浅地飘着，风情万种。梧桐树或独立或成片散落在山麓，白花却成团成团，被染得嫩绿。宛如一幅淡淡的泼墨写意。
汽车在并不崎岖的山区公路上疾驶，海拔渐渐上升，雨意愈浓，达到上杭县步云乡雨点大了起来，凉气逼人。下车一看，两边大山矗立，连片的毛竹在风雨中沙沙作响，夹杂着扑簌扑簌的声音，不知是雨打竹叶的声音，还是风吹竹叶的声音。间或一阵风过，隐隐传来叶笛的哨声，点缀上溪流的叮咚，不知名鸟的叽秋，春虫的欢鸣，竹笋钻出地面的嘘嘘声，构成一首令人心旌摇荡的春之圆舞曲。我想，要是没有这雨，这风，这山会是这样吗？
过了步云，路开始变窄，变陡，毛竹林竟从两边向路的中间倾倒，拂扫着车窗，大滴的雨点在竹梢挥舞下洒向四方，变成小雨，变成雾，笼罩着竹林和山谷，能见度只有十米左右，远处白茫茫一片，只路边偶有一丛或红或紫或黄小花恍惚从眼前划过，不知是真的，还是看走了眼。
忽然眼前一亮，原来汽车已经穿过山谷，到了海拔一千二百多米的山上公路，天并未放晴，只是到了高处，云层薄了，透过远远微微的阳光，没有了雾，没有了雨、也没有了风。下边是一片翻腾的云海，较高的山头漂浮在云海上，是一个个的孤岛，受着云涛的冲击，依然郁郁葱葱，沐浴在淡淡的阳光下，闪烁着绿色的微光。难道下面就是我们刚才呆过的地方，我们从绿色的竹海，白色的云海中来，这里远离尘世，远离喧嚣，大自然让我们回到人生最空灵，最单纯境界。
原来地势越高，高到极致，无法再高，反而平了。我们正处在两个不同高度的云层之间，长期住在沿海平原的人是见不到这种景致的，而晴天此地也是见不到的。平展的水泥路渐渐上升，预告今天的目的地--华南虎梅花山保护地就要到了。
华南虎是一种珍稀动物，世界上仅存一百多只，野生的几乎绝迹。华南虎梅花山保护地引进了六只，放养山林，进行野化训练。从保护的角度上看，华南虎比大熊猫还要珍贵，怎么没有大熊猫那么受人重视。大约是大熊猫胖乎乎的，和蔼可亲，人缘较好。而老虎不论在文学作品里，还是在传说中都是凶猛的食肉动物。保护地还不是十分出名，远在闽西的大山之间，来客本不会太多，又是风雨迷蒙的暮春，说风就风、说雨就雨的时节。
不一会，到了保护地，进了大门，向左一拐，眼前一亮，一汪蓝蓝的湖静静地卧在绿绿的山窝里，湖中心漂着一片依然绿绿的小岛，湖面上荡着淡淡的一丝丝的雾，只在水面上一尺高左右飘忽，不上升、也不下沉，悠悠的让人羡慕。小岛上的萋萋芳草在薄雾中脉脉不语。缓缓的坡岸从湖边向远处伸展，坡上或密或疏的小树林长着三四米高的冷杉，婷婷玉立，竟然也有丝丝袅袅的雾丝在树干间缭绕，同样不上升、也不下沉，只在林间缠绵，别有一番情致。林的后面是山，几十米高，微一抬眼便看到山顶。山势陡峭，可能连雾也无法停留，所以明丽清晰，杂树的斑驳，石头的皱折也历历在目。隐隐的阳光透过薄云，在每一棵树梢、每一块石边、每一个山头、镶上了一条亮线、闪烁着，远近层次格外分明。人还未下车，隔着蓝色的玻璃，梅花山就让人陶醉。刚回过头要与友人说话，却听见说：天气不好，下雨了。只听见噼里啪啦的雨声，大点大点的雨打在车窗上，再回头一望，刚才一片明丽的景色全然不见，一道厚实的雨幕挡住了视线。车行才三四十米，雨竟停了，却见刚才的山间盆地被浓雾笼罩，什么也看不见。年轻时在闽北大山里呆过几年，也经过忽风忽雨的季节，但从未见过这般变幻。
低下头取伞开门下车，一阵带着湿味儿的清风拂面而来，最不可令人的想到的是浓雾已然消散，那蓝蓝的水、绿绿的岛、青青的山全都呈现在你的面前，连刚才那一丝丝的雾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就在这一两平方公里的地方，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我们经历了雾、雨、晴的天气，这真是大自然的奇迹。右面一幢白色的屋子、红色的顶，在满目的绿色中十分耀眼，给梅花山平添了几分童话色彩。一只山羊抖动着胡子，目中无人的踱着慢步从路中走着，对车、人不屑一顾。当然，这里是它的世界，它有理由鄙视我们这些侵入者。
向前漫步，仿佛在一湖完全透明的水中挪动--凉凉的、但又感不到水的存在、似乎又有点飘浮的感觉，走路不用力气。虎园在一道山谷间，用铁丝网围了起来，虎们共有六只，三雄三雌，引进者用心良苦，虎门却"小儿女不关情"，不卖引进者的面子。有在山谷里的草野中嬉戏，用胡子逗弄草叶，一边盯着铁丝网外扑打水花的群鹅，居心叵测；有在笼子内懒卧，对站在它们上方的观众漠然相对，无动于衷。
薄雾飘荡山谷，时浓时淡、绿草丛中出没的黄黑相间的条纹也或显或隐，刚才明晰纤毫的景象荡然无存，大有雾里看花之感。但雾却给了想象的空间，并不让人有些许遗憾。
时近午，友人在梅花山宛然童话般的餐厅请我们便饭，透过整面玻璃墙可以对梅花山一览无余。眼前山、水、林、草的满目葱茏；坐看雨、雾、烟、云的簌忽万变，让人浮想联翩、就象聆听《命运》交想曲对人心灵的冲击。梅花山的主人别具慧眼，引进云南矮马、孔雀散养在坡地上，山林里野生的鸣禽高高低低的飞，人的匠心与野趣浑然天成，涤荡着人的灵魂、使人融进自然、恍然置身桃花源中，达到忘我的意境。
见我如痴地陶醉在梅花山的云雾山水中，友人说：夏天的梅花山更美，可惜今天天气不好，不能多看看。我说：云有云意、雨有雨趣、夏天肯定有其美妙之处，可也是各得其趣。我独爱这烟雨迷蒙的梅花山。短短半天梅花山让我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
夜宿上杭宾馆，梦中又到了梅花山，倘佯在如情似梦的绿水青山，与矮马、山羊、不知名的鸟儿为伴，迷迷蒙蒙的烟雨侵湿了头发。奇怪的是始终没梦见梅花山的主角--华南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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