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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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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杏蓬
宁远北部有两个重镇,一个是永安,一个是清水桥。永安在东,当地人叫东乡;清水桥在西,叫西乡。而清水桥的人,又居然把中禾那边山区叫西乡。清水桥的东边,永安这边,是山,桐子山、半边岭、马脑壳一路相连,岭脚有碟子堂、观音山、枫眉山等村庄。绿树掩映里,泥砖青瓦,古色古香。中禾那边,西山拔地而起,气势连云,除了飞鸟流云,看不到人家。东乡永安是一颗明珠,西乡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横在天底下,阴森迫人。
永安,也叫永安圩。凡有市集的地方,当地人后面就家一“圩”字,意思那里是可以做买卖,是热闹繁华的地方。而湘南由于地域原因,绝少城堡,多自由建设的村庄。数户聚在一起,或就是一个集镇。永安圩前面的鲤溪就是这样。鲤溪是当地第一大村,有三千多人口,村内各类姓氏都有,说明这里并非是宗族世家,而是由各方流徙的人口聚集,成为一个镇子。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也开辟过圩场,来人寥寥,撑不到多久,即自行解散,而永安依旧,每个圩日,四方来客络绎不绝,风生水起,至今不衰。
去永安,鲤溪是必经之地。鲤溪是舂水的支流,发源地在阳明山下的石家洞,鲤溪河床遍布石头,或圆如鹅卵,或棱角分明,大过猪崽。水流不大,却一路奔腾而来,浪花朵朵,激越有声。河堤之上,是田亩,往西一点,就是鲤溪村。公路在半山腰,往下一看,状如荷叶的村子尽收眼底。几百户人家散落那里,一条小河贯穿其中。户多青砖瓦房,巷子宽阔,却显得湿淋淋,满是糊状泥浆。而那些闸门回廊,飞檐翘角,镇住了河水的喧闹,行入其中,如进古城,凉风穿巷,一片安静。老人也说,那些青砖是有历史的,太平天国时代,这里就曾驻太平军。
从鲤溪村的巷道里走出来,是一身冷汗,可能村里水道交错,阴凉袭人,也可能是由于僻静,而屏心蔽气所致。鲤溪之外,即是永安。路在田野中间,田野在高山之下。令人兴奋的是,抬头,可以看到刀削过似的山壁,黄土依稀可见,而神奇的是山上还有水流,依了山势,直流下来。这在湘南是比较罕见的,除非是雨季,山洪暴发,才可以见到山上流水。而夏季,一片青葱里,还有山水,那山,就是画了。进入永安,迎面的就是客舍旅馆,前面溪水清流,堤上杨柳依依,而宽阔的石板道后,就是两层间隔的小饭店。来往的行人,歇脚的歇脚,吃饭的吃饭,好杯中之物的,也可以向店老板要一杯水酒,就了炒血鸭,看一眼山水,就一口酒,那姿态,淡定从容,若唐朝隐叟。
往镇里走,一条公路,水漬斑斑。卖菜的把菜挑子搁在公路两边,袖了手,看着来往的人流,等待买主。卖黄豆的,找了干净地儿,把化肥口袋解开,露出黄澄澄的豆粒,然后拄了扁担撑着下巴,看一样装束的人,在人前穿来梭去,讨价还价。而最热闹的是猪场,四面八方的农家,担了一笼笼的猪崽来,而来的也担了猪笼,围在一起,蔚为大观。猪叫声,百米之外还犹在耳,那猪屎的臭,三米远就扑鼻而来。猪户赤了胳膊,抓了猪崽的后腿,从笼里提将出来,给买主看。不小心手滑了,猪窜出去,人海一片骚动,猪户大叫几声,前面的人就捉了猪尾巴,等主人过来。
另一头是店铺,有日杂百货,也有新张的发廊。供销社的楼下,还有人设摊,用汽枪打汽球。没摸过枪的少年,在旁边跃跃欲试。斜挎挂包的摊主提过枪来,说:试试,小后生,打中不要钱,不打中,一枪收三毛。有兴趣者,凑过去,接了枪,瞄了又瞄,就是不放枪,担心打不准。反复研究着,其间又来一堆人,摊主笑笑,说:莫玩了。取过枪,看也不看,照着汽球那边打过去,一个汽球应声而破。人群中就有不服者站出来,端了枪,开练起来。 这里除了政府的房子是楼房,居民多是住瓦房或木板房,经济才起步,手里余钱有限,动不了土木,却也不消极,笑脸迎人,笑脸送人,照样着营生。只是规划不够,有限的空间里,四处是人,搡来推去,大呼小嚷,让田亩中的永安,像一颗黑珍珠,镶在水边上,越发动人。这里的山群,正是因了永安,才有了灵气。而走出来,往下,就是柏万城。那路在山脚,或在山间蜿蜒,油茶树一片一片,阳光明媚的映亮着大地四方。
永安的人声渐行渐远,而柏万城越来越近。若鲤溪是个处子,永安是一个贤淑妇女,那柏万城就是一个闺秀了。没去柏万城之前,总以为那里是个城池,而见了之后,才觉得是汉字的魅力。柏万城是个依山而建的小村,太平天国时洪秀全的妹妹曾在这里练过女兵,而村里均为柏姓百姓,于是讨个吉利,叫了柏万城。走进去,两边的建筑完好,沿一级一级的青石板而上,至山腰,面前的村庄、河流、路向尽收眼底。遥想当年太平天国女兵的英姿,在沙场演兵的气势,也是豪情壮志。
山上多枞树,风过,呼呼作响。房屋在枞树间,鸡鸣狗叫,是太平人间,或许青砖断垣里,还有历史的影子,而阳光里,却是另一人间。鲤溪至此,水流平缓,过桃花井,就与舂水汇合,一路向潇湘了。鲤溪与柏万城之间的永安,有如被这两掌捧着,被阳明山护着,被鲤溪清水涤着,在勤劳人的推动下,勃发出生机,像缀在湘南山群里的一颗明珠,只等人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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