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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西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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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新立
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有一座寺院叫西山寺,明代的时候,是香山县举人毛可珍读书的地方,嘉靖年间改成了寺院叫仁寿禅林,清光绪年间改成现在的名字,即西山寺。这座寺院最有名,听起来也最浪漫的景观是“六棉古道”,相传南宋朝廷批准香山设县时栽下最早的六棵木棉树。到清代咸丰年间干枯了,于是僧人又在古树的地方栽了六棵。我一直想去西山寺看的,正是这六棵古树,正是这“红棉旧荫,福地重光”的景致。
那天傍晚,穿过市声吵杂的孙文西路,进孙文中路不远,路左手处陡然开阔起来,空出好大一块停车场,停车场上方,巉岩险峻,绿藤垂绕,再向上看,就是犹如悬在半空的西山寺,上书“西山第一峰”几个大字。虽说已经夜色迷蒙,但西山寺在路灯和商业街闪烁迷离的霓虹灯映衬下,显得就像一幅画。沿石阶而上,路旁有鱼尾葵一路风姿绰约的相伴,人到高处,树也变得高大起来,只见木棉树、榕树、桂花树、洋蒲桃、蒲葵等岭南特有的树种排列有序,错落有致,韵味十足。月光下,尽管眼前的景物变得朦胧,但寺门前那几株一抱多粗的木棉树仍俊朗清奇,让人另眼相看,它们高大挺阔,修长而健硕,带有突刺的树身竟高达十几米,然后才见枝叶,人在树下仰视其颀伟之躯,凛然之气油然而生,难怪有人叫他英雄树,发出 “烈烈轰轰,堂堂正正花中有此豪杰,一声铜鼓吹开,千树珊瑚并列。人游岭海,见草木先惊奇绝”的慨叹。正对着几棵木棉,还有一棵黄玉兰,树干虽不像木棉树那样高挺,却十分壮硕……想想春暖花开的时节,满树的红棉花,满树的黄玉兰,一派热烈绚烂,那该是怎样一幅让人着迷的景色。
几个保安就坐在木棉树下的铁椅上,很无聊的样子,听说我要看西山寺,异口同声地说,不行,已经关门了,明天白天来吧。我说白天要做事,很忙,只能晚上来看看,他们不再说话,一副反正你也进不去随你看好了的表情。我在西山寺的西墙外向里张望,感觉这家寺院的规模不算大,大约两三进的样子,应该和其他禅门寺院一样,有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观音殿,因为山门不是开在前殿,总感觉和其他的禅门寺院不一样。山墙上贴的那层铀光可鉴的瓷砖,让人看着不舒服,感觉过于华丽过于现代,全没了古寺那种岁月沧桑的味道。还有,干么要把寺院围起来呢?和外面的公园融为一体岂不更好?有墙没墙可不一样,没墙,就会寺中有园,园中有寺,一脉大家气度!
一个保安乜斜着眼睛问我,什么岁月,岁月什么样?我说,岁月是有痕迹的,比如发黑的墙角啊,青苔啊,磨得发亮的花岗岩石台阶啊,好多,几百年风吹雨打,肯定不是现在这样儿。他听我说完,头歪到一边没话好像在想心思,我趁机提了好几个问题。问,寺庙雇用保安,西山寺是第一家吗(其实去年福州雪峰寺缅甸玉佛被盗时,就听说过寺庙有保安)?问吃斋吗?跟着做佛事吗?睡在庙里吗?每天做些什么事?几个保安有一句没一句回答我,吃斋,不吃吃什么?做佛事?坏笑,我们不干那个,睡庙里吗?不睡庙里睡哪儿?做什么?维持秩序啦,平时人就不少,赶上初一十五人更多,春节的时候有15万人哪……一个老家湖北的保安悄悄告诉我,他们睡在那个楼里,他把头转向寺院西侧的一幢三层白楼,“听说是三几年盖的,好象是孙中山图书馆,说是宋庆龄还来过哪!听他这么一说,我对那幢西洋风格的三层楼突然发生了兴趣。走近些,看到门前有两尊小象,花岗岩材料,簇新粗粝,显然刚做不久,隔着那老式的两开木门,透过镂空的缝隙,隐约看到里面金光闪烁,雕梁画栋华美如梦,俯在门上一看,果然与作佛事有关,是参拜观世音菩萨的五观堂。
站在“六棉古道”处向山下看,只见寺院的前殿正对着熙熙攘攘的商业街,环境好不险恶!有一家叫伊甸园的影楼,不只是名字极度诱惑,而且还是眼下最时尚前卫的那种,灯箱上写着电视剧情节式摄影,还写了英文violent和一个汉字“歪”,这家影楼用区区几个方块字和拉丁字母,把唯美激情拍摄的内涵表达得淋漓尽致!同样具备视觉冲击力的,还有那些体育用品店、剪刀店、饰品店、饰物店、食品店、美容医院,可算得上狐媚声色。想想去年在福州南公园里,看见两个和尚在露天舞场看跳舞就大惊小怪的我,看来是少见多怪了,比起西山寺的出家人,福州和尚的修生养性环境要平和的多。中山西山寺,因为地处闹市,想清静那可不容易,出则闹市,入则隐居,非得有坐怀不乱的定性,才能抵御来自禅门之外的喧嚣,年纪轻轻的小师傅心志不坚定的,修行的路可能会很长,每一步都会走得很艰苦。
我要回去了,在“六棉古道”的清代石刻处,我意外地发现了这样几行字刻在前殿的石基下,“中山市佛教协会筹委会 西山寺修建委员会立石 中山环境艺术公司设计承建 1988年”。好家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西山寺刻意强调和谐之美,看重形式上的华丽了,问题原来出在环境艺术上啊!其实佛学并不排斥至善至美,问题是需要保持原汁原味的禅门的寡淡,美,才会从中自然逸出,寺院也会因此好看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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