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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心灵的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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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业良民
到南京出差,事先没有告诉那里的亲属,想在办完事以后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给他们一个惊喜。放下行李,驻足在宾馆的窗前,看着忙忙碌碌的人和车,觉得这个城市熟悉而又陌生,说它熟悉是因为它的繁华之处和所有的大都市大致相同,说它陌生是因为我没有看到能印证我记忆的东西。城门、法梧桐以及我小时候总引以为荣的无轨电车在我的心目中并不能代表南京。那么,什么样的南京才是我的南京呢?
还没到处理公事的时候,在这个空档里就有了寻找旧迹的冲动,于是不顾旅途劳顿,匆匆走上街去。小时候外婆对我管束甚严,所以我在南京的活动圈子并不大,几条巷子而已。南京早已取消了无轨电车,因此它的天空不再是蛛网密布,但是公交车的线路还是原来的。登上33路公交车,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七岁离开南京到父母身边上学,在整个小学阶段,每个寒暑假几乎都要回到南京。在南京站下车,出站,看见了碧波荡漾的玄武湖,听见了语速飞快的乡音,然后登上33路电车,在等待车子发动的时候,那种快要见到一大家子亲人的幸福感就漫了上来。今天仍然是这种感觉,“33路”于我来说注定要和幸福和回忆关联了。
我在长乐路下了车,一路向西。眼前的桥应该叫做新桥,它已不是三十年前那一座。左转,一个熟悉的名字就跳进了眼帘——船板巷,但也仅仅是一个名字,船板巷原来的模样已荡然无存了。这时,我才知道要找寻的不外乎是殷高巷、鸣羊里、王府巷这些和我的童年相关的巷子。夏天,我喜欢光着脚丫在晒得发烫的铺路石上跳来跳去,从这条巷子穿过,又出现在另一个巷口。走着跳着,我就成了大人,跳着走着,就远离了这些地方。
摸到外婆家的门前,院门上刻写了不少雅致的诗句。门虚掩着,推门进去,院子里面空无一人。这时房门里探出一张清秀的脸,问我,你找谁?我说出了外婆的名字。小姑娘说,认不得,我是才搬来的。小姑娘这张脸有些熟悉。记忆中有一个雨天,我站在门口望雨水生烟,对面邻家的九妹也在看雨。于是有过几眼对望,有过几次对笑。因为是透过雨丝看见那张脸的,那张脸就仿佛映在了满是划痕的胶片上。
我感到很奇怪,我的亲人们呢?
醒了。
一个梦而已。但是许多事情是真切的,梦里是五年前的南京,五年前我赶赴南京参加过一场婚礼。惟有梦里想念的亲人是不太真实的,许多人,他们已经走了。
春天是一个多梦的季节。人到中年,怀旧倾向初露,中年人在春天里的梦并不是关于春天的,也许是关于去年的秋天。人们有很多往事珍藏于心灵深处,所谓“深处”大概是说那些人和事占据了心底最重要的位置,最难以忘怀吧。但我觉得,有些同样令人难忘的人或事有时却藏得那样浅,不经意,你就会轻松拂去岁月的尘烟,让往事凸现在眼前。
深或浅,对于珍藏来说异曲同工,却又有不同的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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