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香樟树
|
吴新立
浙北3月的香樟很好看,饱满的浆果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新发出不少叶子,不是新绿的那种,而是片片泛着淡淡的红色,风吹过,像一群群翻飞的蝴蝶,像一簇簇花儿在开放。我再也不用担心受到那浆果的诱惑,放心地在树下漫步,深嗅着从树的躯干和叶子上散发出的樟脑香,那香十分清爽,十分深入,好像一下就能浸满人的整个身心。
这个小城有太多的香樟树,排排的行道树,片片风景林,好像无论走多远,都走不出它的树荫,冬天里,大自然少了些许色彩,人显得比其他时候单纯,一个人在外面行走,常在树下望着果子发呆,那果子黑的几乎透明,勃发的生命体症,丰满的像少妇的胸房,想象果子入口那凉滋滋的感觉,和隆冬腊月的北国雪城哈尔滨的冰糖葫芦很像,因为温差,人会有猛地一激灵的感觉。许多鸟儿在享用香樟树的浆果,有不怕人的麻雀,也有一些体态略大,毛色斑斓看上去面孔生生的野鸟,还曾看过一只猫在树下神情陶醉地徜徉,我几次把浆果放到嘴边,放在鼻吻间,却没有勇气送进嘴里,没人告诉我这果子有毒,也没人告诉我果子能吃,网上所有关于香樟树的资料的都查过了,却唯独没有关于果子是否可食的只言片语,但我固执地认为这果子是可以吃的,理由非常简单,因为我走过上百株香樟树,从没看过一只死麻雀,甚至连条死虫子都没见过。
喜欢香樟树,是有理由的,在江南的城市里,香樟树那喧闹的绿与江南特有的白墙乌瓦形成强烈的对比,尤其在冬天的江南,掠过枝干枯冷,孤傲兀立的梧桐、紫薇,还有那许多不知名的灌木,郁郁葱葱的香樟树涨满我们的视野,泛着大片浓重的绿在白墙乌瓦的底色上力透纸背,让人感觉江南诗意天成的美。我把香樟树的绿和江南特有的白墙乌瓦,看作江南三大基色,江南之所以叫江南,不正是这如梦如幻的浓墨重彩吗?烟雨迷蒙也好,风调雨顺也好,水土风饶也好,太平气象也好,江南的气韵就演绎在这三大基色中啊!江南好,因为江南不缺少色彩,西塘老酒澄碧的琥珀黄,江南少女凝脂般白皙的肌肤,还有明清古居那斑驳着流逝岁月的灰色,就是江南了。
去年2月底到浙北这座小城,总是赶上下雨,雨停了想出去走,人从香樟树下走过,思绪却常常陷在树下出不去,风雨打落的浆果不知被什么人踩过,果核丑陋地暴露着,黏附在地面上的果肉顽强地保持着水分,和湿漉漉的天气很是和谐。作为江南名木,香樟无疑是江南的一部分。它树姿雄伟,树冠开展,树叶繁茂,很有江南的感觉。春节和上海的老朋友小聚时,有意无意地提到香樟树,我想知道生于上海的他对这种树有什么记忆,遗憾的是他更多谈到的是杨树,谈到生在杨树上的恶虫杨剌子,听他侥有兴趣谈如何用那虫子的体液疗伤,那会儿,我用疑问的眼神看他,不明白他儿时的记忆中怎么会是杨剌子,而不是香樟树,他家动迁前的老房在徐家汇,那是只有行道树而没有野生林的商业区域啊!他语气淡淡地告诉我40多年前上海杨树比较多,三言两语打破了我对香樟树的浪漫想象。
“这些年因为天气变暖,好多南方植物经过人工驯化,开始适应了北方部分地区的生长,香樟树就是其中一种啊!”朋友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不失时机地说出这句让我心头一喜的话,听说以后北方也能生长香樟树,我喜欢得什么似的,“嗨,那时南北方好像就没甚么区别了。”朋友在自顾自地慨叹。我知道,许多人喜欢南方,是喜欢那四季不变的绿色啊!如果绿色在冬日里不再仅仅属于南方,水草肥美的北方一定和江南一样充满诗意的阳光。
其实香樟树就是樟树,又名乌樟、芳樟,几年前在福州工作的时候,樟树没少见,那里的樟树不在街上路旁,而是在被围在用带着贝壳的河土夯实那厚厚的院墙里,和那些岁月沧桑的老房子一样矜持森然。最有名的一株在福州金山寺里,吸附在建在闽江中流的寺院里,根基如磐,传说是明朝状元翁正春所栽,对福州的樟树,我更多的是尊重和仰慕,因为它们和那座古城一样地老天荒。江南的樟树就不同了,用吴侬软语讲出来,就成了香樟树,尽管这里不缺少白墙乌瓦,飞檐翘角、古镇水乡,可一个香字着实把树变的时尚浪漫起来,香格里拉、香雪海,香樟树……哪个带香的名字不营造了梦幻之美呢?这大概就是诗画江南的不同寻常处了,阴柔之美妖冶狐媚,谁能坐怀不乱,能不怦然心动?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