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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故乡  发布日期: 2006年3月10日
驿道行吟
土良

    驿道,是联络中央的专用交通线,即古代的官道,兼有邮政通讯之用。那天,我们一行人前往德胜镇去游玩。整个天际灰蒙蒙的,雾气大,湿气足,不时飘着细雨,一派深冬的景致。我们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寻访一段废弃了的古驿道。
    这条古驿道从德胜古城村头向西延伸,大约有两里路长,便在一片乱石花岗和杂草丛中隐没。掩映在萧瑟的杂草丛中,更显驿道的沧桑与厚道。驿道宽度约为两米,道面石头多为烧制的砖头,规模样式相同,质地圆润。驿道残存的长度太短,以至于我们不能为它提供更多的历史考证。但宋初,宜州便有驿道。以德胜镇连接贵州、大理地理的独特位置,驿道是必经之地。况宜州有“买马”的典故。周去非在《岭外代答·宜州兼广西兵马都监》记载有一条详尽的南方贩马路线:即从广西宜州出发,经南丹,往西北行,先经过黔桂边境的抚水五峒、龙河、茅滩(今茂兰)、荔波等地区,再到今独山、都匀、平塘、惠水一带,然后到达罗殿(今罗甸)等地交易马匹。由此可见,这条便是古驿道无疑。但具体的年份就不能考究了。
    百越之地,向来是被认为是荒蛮野地,瘴气四起,野兽出没,匪气十足。德胜镇,作为百越之地的要冲之一,自然而然地被列入统治者所必须占领和控制的范围之内。一个地方在接受文明洗礼的进程中难免要历经灼痛和苦难的。“德胜寨”名称便由此而起。当兵戎与兵戎相见,当尖刀锐枪与残锄败钺相遇,当一种中原的文明与另一种百越的荒蛮短兵相接的时候,胜利的天平早已经向着占有绝对制高点的文明所倾斜。虽然很多时候我们出于对于弱者的同情和怜悯,不愿意相信这样事实。但是,历史从来都不会被某些人的意志所同化和有所改变,更不会倾向弱者的。这已经被证明或成为了颠覆不破的真理。当那些老弱病残的战俘与其家属蜷缩在胜利者一阵阵欢呼雀跃的吆喝声中,我们仿佛在历史的阵痛中看见了丝丝缕缕的哀伤。短暂的阵痛,失去家园,失去故土,失去亲人,令他们厌倦了舔血逐鹿的生涯。远离战乱,接受文明熏陶,成为了一种自我意识,更彰显了文明的强大和攻不可破。没有人愿意看见文明是以着这样一种残忍和绝情的方式来传播。但又有谁能去改变,颠覆历史的见证。
    另据《岭外代答》记录道:“大理去宜州十五程,尔中有险阻,不得而通,故自杞、罗殿皆贩马转卖于我者。自杞之人强悍,岁常以马假道罗殿而来,罗殿难之,故数至争,然自杞虽远于邑而迩于宜特,隔南丹州而已。绍兴31年,自杞与罗殿有争,乃由南丹州径驱战马直抵宜州城下,宜人竣拒不去”。我们挖掘着道面上的石砖,思索着这样一个问题:古驿道在兵燹徭役中承担和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它又能为历史作出了怎样的见证?那些开设驿道,承建驿道,沿着驿道南下的兵卒和他们的后来人,在用着强权和武器逼迫、奴役当地人民。他们又承担着怎样的一个角色。当战乱逐步平息,他们淘沙洗剑,枕着星辉,触摸着冰冷的刀枪,遥望着故乡的月明,思念变成了难以言明的痛楚。他们是否在思念着结发之妻和出发时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那奔跑在驿道的战马和驿卒,是否成为了他们满怀希望的根源,成为医治他们瞭望故园之痛的一剂良药。是否他们也已经慢慢地发现那些久久才经过的马蹄声并不能给他们带来长久的快乐。他们在守望的岁月里,生老病死,孤苦无依。他们是否在繁华的古城的酒肆里、热闹的驿站内把酒当歌,挥霍青春。他们是否也慢慢地学会了等待,学会了麻木,学会了放弃。我们的心灵忽然被前所未有的震颤。那些杂乱无章的马蹄印和富有动感的马蹄声,仿佛从天而降,缥缈而至。
    我们慢条斯理地在驿道上行走,遥想一些我们捉摸不透的细节。驿道上的石砖仿佛散发着一股腥气,沾染了鲜血的味道。驿道上曾经演绎过多少精美绝伦的故事,成就了多少的英雄与懦夫,散播了多少的鲜血与泪水。裹满苔藓的石砖曾经诉说了多少难以言明的丰富,透露了多少的无比沧桑的美丽。有很多人从这条驿道上走来,又有很多人从这条驿道上走回去。然而那些在为着文明的传播,为着文明与荒蛮相斗作铺垫,永远地走不回去的人,他们的根和灵魂在哪里?他们躺下了,变成了驿道上微不足道的石头。还有那些留守在异国他乡的士卒们,他们是否能从驿道奔跑的战马中感受到故园跳动的脉搏和燃烧的热血。战马踏碎了驿道上的石头,踏碎了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是否也踏碎了他们的心。
    我们往回走,继续漫无目的地行走。驿道旁一株不知名的花儿开满了黄色的花朵。花开是没有声音,但绝美幸福。黄花娇艳,古驿道无语,一种情调、一种氛围,在我们整体感受中飞扬起来。仿佛已经没有什么东西阻隔我们的亲近之感。我们仿佛就是一个奔走在驿道上的驿卒,走来走去,穿行在古风盎然的长廊里,寻找着历史碎片和古老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