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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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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粒儿
早晨上班晚了二十分钟,把车开到办公楼的后面。后园的春色浓得似乎能挡住去路——绿,满目的绿,深深浅浅、高高低低;风,是浓而密的绿绸子,缠裹在枝枝杈杈间。在大片绿中,间或有红白的花,彼此羞涩地保持着距离,仿佛初恋。
车刚停稳,未及下车,一个舞动着的人影儿突然出现在挡风玻璃的视野中——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物业管理处的银灰工装。他准备或者正在打扫花池。但此刻,他在跳舞,确切地说,他的动作介于舞蹈与武术之间。他的身体灵巧地跳跃、闪动,长柄的扫帚被挥舞着,风车一样从他的头顶、肩头转过,然后蜻蜓点水般掠过花池的台面。他是那样投入,能看到他旋转时,眼神是一直盯着扫帚尾的,很专业。他似乎还唱着歌,因为他的嘴唇在动。
四周很静,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在走动,所有的嘈杂与喧嚣都锁在了身边这座灰色大楼内。此时此地,是他一个人的世界。他的观众只有那些绿色的叶子、红白的花和走走停停的风。即便是这些静默的观众,他也是不需要的。他不是表演,只是想跳个舞,在这一刻——没有名字、没有旋律、没有固定的范式、没有任何意义的肢体动作。他脱离了他常有的状态,——也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正常状态,他忘记了一切,他也不需要观众,除了这无人的宁静。他尽情地跳着、舞着,为他自己。从专业的角度来说,他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舞者,身体没有弹性、步伐缺乏节奏,但这片舞台是他的——再优秀的舞蹈演员也不会像他这样拥有自己的舞台。虽然隔了挡风玻璃、隔了十几米远的距离,但我依然能听出他内心的欢畅。
我开始猜度他欢喜的原因,也许是刚刚长了薪水,也许刚刚谈了一个小女朋友,或者就为这绿的风、红的花,亦或什么原因都没有,就是心情无目的、无缘由地美好起来。
他显然不知道有人在偷窥。若是知道,他必定立刻规规距距起来,兢兢业业地打扫他的花池,而且内心会害了羞——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是属于那种会脸红的男人。我没有下车,为了不打扰他,只是从车里偷偷地看着他,看着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男人在跳舞,在青色的天光下、在绿色的和风中,跳舞,跳舞。心情,也无缘由地美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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