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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坦然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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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艳茜
中午下班,我匆忙乘车回家做午饭。下车后穿过地下通道,地下通道只有行色匆匆的人们,那个抱着吉他唱歌的,学生模样的男孩儿,今天没有在。他时常用伍佰的《泪桥》《挪威的森林》《浪人情歌》诱惑我,使我驻足给他投下一两块钱。 在我即将走过川流不息的超市门前,一个蹲在地上瘦弱男孩的身影又让我迅速转过身来。因为我看到在男孩的面前用粉笔写着:我很饿,好心人请帮帮我! 我没有犹豫就给他放下一块钱。我知道一块钱根本不足以让他吃饱,但是我实在无法判断,他是否是在利用欺骗人们的好心和善良,所以才没有给他更多。 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但是,每一次我都不能坦然地走过他们身边。 曾经有一个年轻作者(当时不了解他是否作者,因为他只是说到编辑部来看一看),有一天来到编辑部,那时已近下午五点。他说,他上午从十几公里外的郊区是步行来到编辑部。他是外乡人,第一次到西安。本想边打工边写作的,但是工作没有找到,仅有的一点钱交了房租。所以就没有了路费,他这一天只喝了一些水。 我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和那张泛着青灰色的面庞,感觉不该怀疑他的诚实。但也只给了他足够的一顿填饱肚子的饭钱,和回郊区的车费。并告诫他找工作是最主要的,先别想着写作。一个多月之后,他再次来到编辑部,说是找到一家餐馆洗碗的工作,今天是来还钱的。他的诚实给了我一份信心和对他的信任,让我感到十分欣慰。我当然是不能让他还钱的,还很自责对他曾怀有戒心,导致那天给他的钱太少。 前不久,送我一个好友去乘公交车,绵绵细雨中,我们站立在公交车站,要乘的那路车迟迟不来。我们两个同样喜欢水,喜欢雨天的,总想不起自己年龄的女人,兴致盎然地站在雨中,没有等待的烦恼。因为谈兴正浓,话题不断。要不是她赶回去上课,我们可以一同雨中散步到她的学校。 但是,聊着聊着我就走神了。我看到车站上一个不停地看站牌的女孩,湿湿的头发刘海下,是一双湿湿的眼睛。不断线的眼泪从她那红红的,却很明亮的眼睛里奔涌着,让我一时间很恍惚。那样的一双红红明亮的眼睛,我曾在巴黎夜晚的地铁车厢里看到过。那是一个可能正往住处赶的中国女孩,模样长的洁净端庄,有一种很古典的美。正是这种古典美吸引了我。女孩非常疲倦地倚在座位靠背上打瞌睡,但是当听到我们这帮旅游的中国人聊天时,她突然间睁开了惺忪睡眼,红红的眼白,和明亮的黑眼仁一齐投向了注视她的我,我一时间竟慌乱的目光躲闪不及。她的眼睛的红色令我心灵震颤着,也顿生关于这个女孩的许多联想。肯定是不着边际的,但是,我却自以为,她肯定有令人心生怜爱的身世,和海外漂泊的不幸遭遇。 眼前车站这个女孩,流泪的眼睛,同样使我内心被她牵动了。我对好友说,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竟然伤心成这个样子。好友说,我们问问她。我那时刻尽想着她可能失恋了,被抛弃了,和家人走散了,却丝毫没有想到女孩会告诉我们,她的钱包被偷了,她现在身无分文,无法回到长安区的家了。女孩说她需要六块钱才够到达家里的车钱。好友说,我们就信了她,但只给她说的这个六块钱。 女孩拿到六块钱,泪水仍然不停息地流着,但是直到上了一趟车,也没有对我们说声谢谢。就像我中午将钱送给那个蹲在地上说饥饿的男孩面前,男孩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看我弯腰递上的一块钱,没有任何话语,也许话语都凝结在地上那个“饿”字上,也许还有别的难以表达的意味。实在揣摩不来他在想什么,而我只图我心里那一刻的踏实,别的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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